看完【天倫之旅】再回頭來寫【第四張畫】,可以做很多對照。【天】片從一個父親出發,【第四張畫】則是從一個小孩出發。兩部作品截然不同的走向與風格,擺在一起時將「親情」與「家庭」間原有的等號補上了一個問號,也是相同領域的不同發展,讓這類的題材顯露更多可以探討的面向。
鍾孟宏導演的上一部作品【停車】我很喜愛,隔了幾年後推出的【第四張畫】讓我更是期待。去年在金馬獎拿下「最佳導演」、「最佳女配角」、「費比西影評人獎」,以及「年度台灣傑出電影」(年度台灣傑出電影自44屆起增設,歷屆得獎作品:「不能說的秘密」、「海角七號」、「不能沒有你」)。我每次看這部電影的預告,每次都更加期待。這部電影的主要演員個個都很會演,在去年台北電影節獲得最佳男主角的畢曉海也有高出一般兒童演員的演出水平,難能可貴。
影片一開始的音樂就已經暗示了小男孩生活的心境,與金士傑對戲的那段,導演已經做好整部片嚴肅的準備,雖然金士傑的部分舉動略為不合理,但他的演技很好,不致於造成太大的問題。
畢曉海的父親一開始就已經躺在病床上。曉海在片中有個舉動非常有意思,就是他把衛生紙覆蓋在父親的臉上,用意大約是方便自己確認父親還有無氣息。小小的舉動隱含了年幼的無知,同時也精準的表現出兒童不知事態嚴重的「狀況外」。這個鏡頭還有一個附加功用,就是內化成導演的作品風格。當然,關於「風格」,那關乎於整部作品、舊作,還有導演自己本身,只是需要每顆鏡頭的累積,才能構成。老實說,這部電影的前段是沒有多少悲傷的,反而有一種微量的戲謔,小男孩荒誕的生活從偷便當到跟納豆合夥偷錢,一切都是荒誕而灰色的,只是比起其他段落的故事,已經很明媚了。
故事從飾演母親的郝蕾開始,有了不一樣的氛圍。她與飾演繼父的戴立忍一看就知道是這部電影的核心人物。為什麼我不把畢曉海歸類在一起呢?畢竟小孩子雖然會有小聰明或是早熟的心機,但片中其實有很大的問題是來自於「環境」(且導演不明示,這跟同樣關懷社會的【不能沒有你】,在手法上有很大的差別)陪酒的母親、甚至得應付客人的性需求;陰陽怪氣的繼父,一副就是被現實社會打敗,也被自己打敗的邊緣人。他們被大環境所影響,被現實所馴養,然後他們影響到畢曉海,並且將同一套黑暗法則馴養在曉海身上。
納豆雖然在螢幕上搞笑,在這部電影也搞笑,但他仍然是很棒的綠葉。個人認為他可以效法陳漢典,多把握電影的演出,替台灣的影壇注入些微的新氣息。梁赫群於片中的演出也很到位,這兩位綜藝B咖令我想起陳漢典,我感覺到他們會是很不錯的新演員,未來希望可以多看到他們電影方面的演出。
戴立忍是我最喜歡的台灣男演員之一,他不僅演什麼像什麼,連過去在【彈道】中戲分不多的角色,其演出的水準比起該片的其他演員,我認為他是最接近故事的一位,甚至可能是最符合導演需求的一位。而在【第四張畫】當中,每場戲都表現的相當深入。最令人毛骨悚然的,大概是他在無人的客廳自白的獨角戲,同時也是該角色最有特色的一場戲,我很喜歡。
鍾孟宏此次的作品比起上一部【停車】,多了很多細膩。或許是因為角色沒那麼繁雜了,描寫刻劃的空間也變大了,在人物以及場景的建立上,都比前作更加完備。【停車】或許略帶牽強,略顯粗糙,但整體的冷調寫實仍然很強烈,這回【第四張畫】則內斂許多,其社會寫實面的描繪與表現卻更加深刻有力。【停車】的豐富與衝擊都是頗為強大的,【第四張畫】則將這種強大濃縮,變成紮實有力的子彈,一中彈,就要噴濺出人性的血色,不再只是前作繽紛的噴漆顏料讓人刺眼而已。
這回,刺進心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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